白夜浮生录第705章 风和日丽
相互追逐纠缠的蜻蜓掠过湖面在莲叶间走走停停。
它们的翅膀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惹人喜爱。
小些的是豆娘相较于蜻蜓它们的双翼更加缤纷美丽。
莲叶间的蝴蝶是极少的附近有更芬芳馥郁的花丛值得驻足池塘算不上属于它们的地方。
在这里它们华丽而笨重的身子不如其他虫儿灵巧很容易成为天敌的目标。
像这样静静地欣赏一处风景对霜月君来说已然算得上奢侈的事了。
按理说五百年间她所见过的好山好水应当不胜枚举自然的鬼斧神工早该被好好领教才对。
她本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好像人们一旦觉得“这些东西总是能见到的”自心态上便再难重视起来。
“忙”是如此贴切的理由似乎一切没能好好珍惜的身边事都能归咎于此。
可果真是这样么?霜月君心里清楚这仅仅是个好用的借口罢了。
她不能停下来。
不能合眼不能休息甚至不能喘息。
她时常将自己逼得太紧尽管她很清楚可不能停下来。
就好像她一旦停下这种身体上的松懈就会入侵到自己的心灵连灵魂也变得懒散变得对所有事都产生无所谓的态度。
大概这就是俗话说的破罐子破摔。
她很担心现在的自己——不知何时变成现在这样的自己。
最近在暗地里有传播偶人会像人一样活动的事。
虽然当前只是小范围的小到连霜月君都没亲眼见过。
可就算只听那些形容她也能感到自己就像在朝那方向趋同。
她变得麻木、僵硬对情绪与美的感知迟钝无比。
若是在她的身上出现一道偶人似的裂纹就真像是破了的罐子一样无法逆转这是她最不想接受的。
不过还没有到那么遗憾的地步。
初夏将至她望向这一池荷塘忽然涌起一丝莫名的感动。
一切都是美的代名词。
那些依傍着莲叶的花那些激荡出涟漪的叶;那些起落穿行着不知疲惫的虫那些灵活游窜着动静交替的鱼……他们都是美的是美丽的美艳的美不胜收的。
她对这一切还拥有解读的能力这已然难能可贵。
她还以为数百年的时光要磨平了她以二十余年积攒的贫瘠的审美。
聚沙成塔推塔成沙很多东西不断地被破坏、重筑、破坏、再重筑。
或许它们早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样子随着时间流逝而一事无成的负罪感也在逐步攀升但是……但是她觉得有些东西是比这些更加重要的。
她想起极月君说过的话:要学会偷懒。
这是哪次见面时说的?可能很早了是她尚成为走无常不久。
许多前辈都教会她他们是如何以自己的方式平衡无尽的寿命与无尽的工作。
与自己的同僚相处也是六道无常必要的工作。
霜月君自认为与同性同僚交往是一件简单而轻松的事。
女性同胞们都是如此亲切除了莺月君她几乎从未见过。
现任的如月君是她最为熟悉的面孔但她并非是自己过去熟知的那个人。
老实说这么些年下来她几乎快要将如月君三个字与这个样貌完全联系在一起了。
过去的那个阿七是百骸主投影出的死物而过去的那个如月君成了一张难以名状的肖像画。
大家会觉得如今的如月君像个假小子实则只是她的成型与诞生模糊了人类的性别。
她就是她自己只是滞留在一个女性的容器里。
这没什么不好霜月君一直觉得男的就该阳刚而女人就该阴柔的陈词滥调早该从根源上被摒弃了。
不过卯月君倒始终符合多数人对女子知性而温柔的形象。
也没什么这是她的个人选择而霜月君是极为喜欢这位姐姐的。
她也想过自己若除了兄长还有个姐姐就该是卯月君这样。
至于皋月君她优雅而自我自始至终都神秘莫测。
不提那些阴鸷与狡猾的部分很多事上她也能拎得清楚说得明白至少作为共事者是绝对的公允。
她与她组建的殁影阁都有自己的一套原则多少能与大众道德接轨。
水无君在她们生前也彼此相识虽她也算得上自己的后辈霜月君却觉得自己什么值得教给她的都没有甚至偶尔有些惭愧。
某些方面她比自己懂得还多学得还快看得还开。
她变了很早前就变了这份工作让她活成了自己生前应该活成的样子是好事霜月君想起来便会由衷觉得高兴。
男人们……便大不一样了。
睦月君活得足够长久甚至在他生前渡人就成为了他存在的意义现在更是唯一的宿命。
它既是工作又是生活本身。
她虽和睦月君接触的次数不多但每一次与他闲谈几句都如沐春风三言两语便获益匪浅。
与这样的人打交道是极为舒服的漫长的岁月早已将他化作红尘本身。
你知他年长于你阅历丰富于你能力远胜于你你便连一点自卑都生不出了——仿佛他生来如此生来就是向你的水准兼容以你能理解的方式旁敲侧击润物无声。
或许他什么都不说你只是站在他的身边就仿佛置身世外融于草木与三千世界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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