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第河山第292章 墨池图
雨水在墨池的青砖边沿积成细流薛冰蟾的银刀横在池畔石兽的獠牙上刀刃映着天光泛出与池水相同的靛蓝色调。
她眯起眼刀尖轻挑将石兽口中衔着的一枚铜钱撬出——那钱币上的崇宁通宝四字早已磨平反而阴刻着一道极细的星纹。
戌时水位最低。
她头也不回地说道手指抚过石兽脖颈处的鳞片那里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接缝。
陈砚秋蹲下身指尖触到青砖缝隙间渗出的液体粘稠如胶带着铁锈与松烟墨混合的气味。
墨池的水面忽然无风自动。
池底淤泥中似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搅起一串细密的气泡。
薛冰蟾的银刀突然脱手笔直坠入水中却未溅起半点水花——刀刃如同被无形之手托住缓缓沉至池心刀柄上的磁石发出嗡嗡颤鸣。
看池底。
陈砚秋右眼的虹膜骤然收缩。
浑浊的池水在他视线中逐渐透明露出底部排列成星宿状的青石板。
每块石板中央都嵌着枚铜钉钉帽上阴刻着二十八宿的名称。
更诡异的是这些铜钉正在自行转动钉帽上的星官名称随着角度变换而时隐时现。
薛冰蟾解下腰间皮囊倒出一把磁砂。
砂粒在空中划出弧线如同被某种力量牵引般飞向池心在水面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磁砂与银刀相触的刹那整池死水突然沸腾靛蓝色的泡沫翻涌如沸粥池底传来机关咬合的咔哒声。
退后! 青石板突然下陷露出个六角形的泄水口。
池水打着旋被吸入其中速度之快竟在池心形成个小小的涡流。
陈砚秋的衣袖被气流卷动露出小臂上昨夜刚浮现的浑天仪纹路——那些线条此刻正泛着淡淡的血光。
随着水位下降池底的全貌逐渐显现。
二十八块青石板组成完整的星图每块石板边缘都刻着细密的篆文记录着某次科场案的细节。
而星图中央的天枢位置赫然嵌着面铜镜镜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却仍能清晰映出人影——只是照出的不是陈砚秋与薛冰蟾而是韩似道在司天监焚书的场景。
薛冰蟾的银刀突然从水中激射而出钉在池畔的槐树上。
刀身携带的水珠在空中凝成《礼部韵略》的入声字表每个水珠里都裹着一点暗红像是稀释过的血。
陈砚秋伸手触碰镜面指尖刚触及裂纹就听见镜中传来韩似道的声音: 墨池星图现当取榜眼血。
镜面突然变得滚烫。
陈砚秋缩回手的瞬间整面铜镜从裂纹处迸裂碎片却反常地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场景——有些是江南贡院的号舍有些是岭南秋字号舍的断壁最中央的碎片里甚至浮现出陈砚秋父亲临终前写血书的画面。
薛冰蟾突然扑向池底。
她的手指抠进天璇星位的石板缝隙竟从下面扯出根冰蚕丝。
这丝线另一端连着泄水口深处随着她的拉扯池底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
二十八块青石板同时移位露出下层更古老的黑石基座——那上面用银线嵌着幅完整的黄河河道图而澶州位置镶着片拇指盖大小的虹膜。
戌时三刻。
仿佛回应她的低语汴京皇城方向传来钟声。
黑石基座突然震颤银线组成的河道图开始蠕动如同真正的河流般改道。
陈砚秋右臂的浑天仪纹路剧烈灼痛他看见自己血珠滴落的位置正是银线黄河的汴京段——那里有个用朱砂标记的小点旁边刻着文祸闸三字。
薛冰蟾的银刀突然自行从树身挣脱飞回她手中。
刀尖沾着的槐树汁液滴在虹膜上那片死物竟如活人瞳孔般收缩起来。
与此同时泄水口深处传来水流激荡的回音隐约夹杂着类似司天监铜灯燃烧时的爆裂声。
陈砚秋突然按住一块镜面碎片。
这碎片映出的不是往昔场景而是当下的紫宸殿——韩似道正将某位翰林学士的右手按在青铜鼎上鼎耳的虹膜薄片与学士的瞳仁之间连着血丝。
更骇人的是殿角阴影里站着七个身着前朝官服的人影他们的面部都覆盖着与秋字号舍瓦当相同的靛蓝色物质。
子时之前必须破局。
薛冰蟾用银刀划开黑石基座边缘的封泥露出个暗格。
里面整齐码放着七枚骨签每枚都刻着某次三元劫的年份。
她抽出景佑四年那枚签身突然在她掌心化为齑粉从中飘出张胃囊膜膜上用血写着陈砚秋父亲的名字。
墨池残余的积水突然倒流。
刚刚被吸入泄水口的水柱冲天而起在空中组成浑天仪的形状。
水雾弥漫中陈砚秋看见自己右臂的纹路正与水浑仪同步发光而薛冰蟾银刀上的磁砂全部飞向天枢位在水幕上蚀刻出《星变应验录》缺失的最后一页。
癸未年七月初七荧惑入太微。
陈砚秋念出水幕上的文字声音嘶哑当以七鼎承文祸六十年一周天…… 话音未落池底的黑石基座突然裂开。
裂缝中涌出大量靛蓝色液体瞬间淹没了星图石刻。
这些液体出奇地粘稠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小的人脸都是历代黜落生的模样。
薛冰蟾的银刀插入液面刀身顿时爬满冰晶——液体竟在盛夏之夜结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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