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军垦第3101章 脱胎换骨
时间在戈壁滩上失去了精准的刻度被烈日、风沙和无穷无尽的劳作切割成碎片。
乌梅像一颗被强行塞进戈壁的种子在严酷的环境里笨拙而顽强地试图扎根。
她的双手很快失去了原有的模样。
水泡磨破了又生出新的茧子层层叠叠粗糙得像砂纸。
掌心那道被金属边缘划开的伤口结了痂又在不断的摩擦中裂开渗出血丝和沙土混在一起钻心地疼。
脸颊和脖颈被晒脱了好几层皮红黑相间火辣辣地灼痛。
每天收工回到那间挤着四个女技术员的简陋板房她都感觉自己像散了架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疼。
用浑浊的、带着咸涩碱味的“净化水”擦洗时毛巾划过晒伤的皮肤如同刀割。
工作繁重而琐碎。
除了跟着老张爬上爬下检修光伏支架、校准传感器更多的时候她负责最基础的数据记录。
每天无数次地弯腰钻进低矮的光伏板下方在蒸腾的热气和刺眼的反射光中仔细查看滴灌管线的每一个滴头是否堵塞测量每一垄麦苗的高度、叶片数、土壤墒情。
沙粒无孔不入钻进她的头发、衣领、鞋袜甚至记录本纸页的缝隙里。
笔尖常常被沙砾卡住写出的字迹歪歪扭扭。
汗水滴在本子上立刻洇开一团模糊的墨迹。
“乌梅这垄的墒情数据呢?磨蹭啥呢?” 赵工严厉的声音总是冷不丁地响起。
“小乌东区三号滴灌带好像有点堵水渗不下去你赶紧去通一通!” “乌梅!记录本!叶总要看上周的蒸发量对比!” 命令像戈壁的风沙永不停歇。
最初的笨拙和频频出错引来的是毫不留情的训斥和工人们无声的摇头。
有一次她记错了一个关键传感器编号导致赵工带着人白跑了几公里冤枉路。
赵工当着众人的面把记录本狠狠摔在地上溅起一片沙尘: “带脑子了吗?还是当记者的毛病改不了?这里是种地!是玩命!不是耍笔杆子写花边新闻!” 那一刻委屈和羞愧像冰冷的潮水几乎将她淹没。
她蹲在灼热的沙地上默默捡起沾满沙土的记录本手指用力擦着上面的污迹指甲缝里嵌满了黑泥。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又被她死死憋了回去。
不能哭!在这里眼泪比汗水更廉价。
支撑她没有崩溃的除了心底那份倔强还有偶尔能捕捉到的叶雨泽的身影。
他总是在项目上各处巡视风尘仆仆。
有时在清晨他独自一人背着手在初生的麦苗垄沟间缓缓踱步粗糙的手指轻轻拂过嫩绿的叶片眼神专注得像在检阅千军万马。
有时在黄昏他站在高大的风力发电机下仰头看着旋转的桨叶夕阳给他镀上一层金边身影沉默而坚定。
他极少说话更少对具体工作指手画脚但他只要在那里整个基地就仿佛有了定盘的星。
工人们看到他的车来了手上的动作会不自觉地加快几分眼神里带着敬畏。
一次乌梅正蹲在光伏板下小心翼翼地疏通一根被泥沙堵塞的滴灌毛管弄得满手满脸泥浆。
叶雨泽和赵工恰好巡视到附近。
赵工指着她这边似乎在汇报什么。
乌梅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体僵硬恨不得缩进地里。
她听到赵工粗声粗气地说: “……就那个新来的女娃叫乌梅的城里来的记者娇气得很手笨不过……倒是能吃苦没叫唤过一声要跑。
” 乌梅的心猛地一沉等待着更严厉的评价。
叶雨泽的脚步停住了目光似乎落在了她沾满泥浆的背影上。
隔了几秒他低沉平静的声音才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风沙: “能留下来就是好样的。
这地方磨人也炼人。
手上的活儿磨久了自然就熟了。
关键是要有股子心气儿想在这沙窝子里种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 没有责备没有轻视甚至没有特别的鼓励。
那平实的话语如同滴灌管里渗出的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浸润了乌梅干涸的心田。
一股暖流猛地冲散了所有的委屈和疲惫。
她依旧背对着他们用力地抠着毛管里的泥沙手指被粗糙的管壁磨得生疼但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
她明白了他看到了!不是她笨拙的外表而是她挣扎着不肯倒下的那点“心气儿”! 那天傍晚收工乌梅独自走到基地边缘一个僻静的沙丘上。
夕阳沉入遥远的地平线将无垠的戈壁染成一片壮阔的金红。
风依旧在呼啸带着夜晚的凉意。
她摊开自己那双布满血痂、裂口和老茧的手掌对着落日余晖。
这双手曾经握笔如今握扳手抠泥土记录风沙和麦苗的呼吸。
丑陋却充满了力量。
她不再是那个试图挖掘他人隐私的记者乌梅她是战士种业“绿洲一号”基地的数据记录员乌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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