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唢呐第61章 离根
胡府的法事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席卷而过留下一地狼藉与死寂。
胡万金当众崩溃哭嚎的丑态如同最锋利的锉刀将他多年经营的脸面与威严锉得干干净净。
他虽然被心腹抬回内室但“胡东家逼死丫鬟、冤魂索命”的骇人真相已如同长了脚的瘟疫在仆役们惊恐的窃窃私语中不可遏制地传遍了胡府的每一个角落并且必将以更快的速度蔓延到整个县城。
陈亮在众人复杂至极的目光中——有敬畏有恐惧有感激也有深深的忌惮——默默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那杆暗哑的唢呐几件旧衣还有贴身藏好的油布包。
他没有接受胡家任何形式的“酬谢”哪怕是一口茶水。
他知道那上面沾着洗不净的血腥与因果。
胡万金没有再现身或许是无颜面对或许是在酝酿着更深的怨恨。
只有管家面色灰败地送来一个沉甸甸的布包说是“东家一点心意权作程仪”。
陈亮看也没看直接推了回去声音平静却斩钉截铁:“胡家的钱太脏我用不起。
告诉胡东家好自为之诺言若违天必谴之。
” 管家拿着布包僵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陈亮不再多言背起简单的行囊走出了那座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的深宅大院。
当他踏出胡府那高大的门槛时秋日高远的天空映入眼帘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将积郁在胸中的所有浊气都吐了出去。
但心情却并未感到丝毫轻松。
他知道与胡家这滔天恩怨绝非一次法事就能了结。
胡万金今日受此奇耻大辱绝不会善罢甘休。
暂时的蛰伏只是为了更凶狠的反扑。
此地已成是非之海绝不可久留。
他没有片刻耽搁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那朱门高墙径直出了城踏上了返回陈家庄的土路。
脚步匆忙却异常坚定。
回到孙老那间熟悉的小院时已是傍晚。
夕阳将小院的影子拉得很长更显空寂。
药圃里的草药有些已枯萎屋檐下还挂着孙老生前晒的几串干辣椒在风中轻轻摇晃。
物是人非陈亮站在院中看着师傅常坐的那张石凳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但他强行忍住了。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他迅速行动起来仔细整理了孙老留下的医书、药典和那些珍贵的笔记将它们用油布层层包好藏在炕洞深处。
他又将院子彻底打扫了一遍将水缸挑满仿佛师傅只是出门远行他要把家收拾妥当。
然后他来到村后山坡上在孙老和老瞎子的坟前重重磕了三个头。
“师傅瞎子叔亮子……要走了。
”他对着冰冷的墓碑低声说声音在晚风中有些哽咽“家乡……待不住了。
胡家的事只是开头。
我这身惹祸的能耐留在这里只会给村里招灾。
我得出去去找条活路也去找找……这唢呐和那本谱子到底该走一条什么样的道。
” 他烧了些纸钱纸灰被风卷起像黑色的蝴蝶四散飞舞。
他在坟前坐了许久直到夜幕完全降临星斗满天。
回到家中母亲已经听说了县城的风声正坐在灶间垂泪父亲则闷头抽着旱烟眉头锁成了疙瘩。
见到陈亮回来母亲一把拉住他上下打量哭道:“我的儿啊!你可算回来了!听说你……你在胡家……没吃亏吧?吓死娘了!” 父亲也抬起头眼中满是担忧和后怕:“亮子胡家……咱惹不起啊!你这次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陈亮心中温暖且酸楚他扶着母亲坐下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爹娘别担心我没事。
胡家……暂时不会来找麻烦。
但咱们这地方我确实不能待了。
” 他将自己的判断和决定告诉了父母。
他没有隐瞒胡家的势力和可能的报复只是说得尽量轻描淡写但其中的凶险父母又如何听不出来? 母亲一听就哭了:“走?你要去哪?你一个人在外面举目无亲的……” 父亲沉默了很久狠狠吸了几口烟才哑着嗓子说:“娃大了有自己的路。
留在村里种地也好吹唢呐也好终究是没出息。
出去……闯闯也好。
爹娘没本事帮不了你啥……你在外头凡事……多加小心。
” 这个沉默寡言的庄稼汉用最朴实的话表达了对儿子最大的支持与最深的忧虑。
那一夜陈家灯火久久未熄。
母亲一边流泪一边为陈亮赶制干粮缝补衣裳将家里仅有的几十块钱硬塞进他贴身的衣袋里。
父亲则一遍遍检查他的行囊沉默地磨快了那把防身的柴刀。
第二天天还没亮霜降的寒气很重。
陈亮背上行囊那杆用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大唢呐斜挎在身后。
他拒绝了父母的远送在村口的老槐树下与父母告别。
“爹娘你们保重身体。
等我在外面站稳了脚跟就接你们出去。
”陈亮跪下来给父母磕了个头。
母亲哭得说不出话父亲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扭过了头。
陈亮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在晨曦薄雾中沉睡的村庄看了一眼那棵记录了他无数欢笑与屈辱的老槐树然后毅然转身踏上了通往村外的那条土路再也没有回头。
身影很快消失在弥漫的晨雾里。
故乡被他决绝地甩在了身后。
前路茫茫是凶是吉他不知。
但他知道他必须走下去。
那杆大唢呐的呜咽声将不再只为脚下的黄土也将为远方不可知的江湖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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