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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民间异闻录第178章 井中镜界

我们村头那口老井打我太爷爷那辈就枯了。

井口用青石垒着上面压着块厚重石板只留了道能落孩子的缝。

老辈人说那井邪性民国三年大旱村里人淘井淘出的不是水是半井筒子的白骨有人的也有说不清是啥畜生的。

那年我八岁浑名小海皮得像只没笼头的马。

七月中旬那天我溜达到井边拾起几块碎石子顺着缝隙往井里扔。

前两颗落下只有闷闷的回响。

第三颗脱手井底却传来一阵清脆的“咔嚓”声像是砸碎了满地的玻璃。

鬼使神差地我扒着石板缝把脑袋使劲往里探。

这一看我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枯井不知何时竟满了水水面平得像面镜子映着的却不是我这张淌着黑汗的脸。

水里头一个穿着靛蓝古式短褂、面色惨白的男孩正仰头看着我。

他瘦得脱相一双眼睛大得吓人黑洞洞地没了神采。

最瘆人的是他见着我嘴角慢慢扯开露出一个僵硬的笑然后抬起那只枯瘦的手一下一下地向我招手。

我吓得魂飞魄散想往后缩脖子却像被无数只看不见的手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一股冰凉的寒气顺着井口扑面而来裹着一种说不清的、像是老旧箱笼和湿泥土混合的怪味。

那井水里的影子越来越清晰我甚至能看见他衣襟上暗色的纹路。

他的嘴唇没动我却清清楚楚听见一个声音钻进了脑子: “来呀…回家…” 我半个身子都被那股力量往井里拖井里那水看着清亮却猛地翻涌起黑乎乎的水草像是无数扭动的手臂向上伸张。

就在我脚尖快要离地的当口后衣领子被一只粗糙大手猛地揪住一股巨力把我硬生生拽了回来重重摔在滚烫的地面上。

“作死啊!小兔崽子!” 我爹一张脸煞白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抬手想抽我巴掌扬到半空看着我这失魂落魄的样儿又硬生生收了回去只一把将我拎起来夹在腋下脚步生风地往家赶。

当天夜里我就起了高烧浑身烫得像块火炭嘴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 “井里…井里有个家…” 我娘信些神神鬼鬼连夜去求了村西头的五奶奶。

五奶奶九十多了是村里最年长的老人年轻时跳过大神也懂些草药。

她拄着拐棍来了看了看我涣散的瞳孔又摸了摸我滚烫的额头叹了口气:“怕是冲撞了‘井里的那位’了。

” 她让我娘找来一只白碗盛满清水又取了三根筷子立在碗中。

她嘴里念念有词顺着筷子头缓缓浇水。

说也奇怪那三根筷子竟颤巍巍地自己站在了水碗中央。

“瞧见了?是‘它’。

”五奶奶浑浊的老眼看了看我爹娘“这东西有些年头了怨气不散是看上海娃子了。

” 我爹是村里的会计读过几年书本不信这些可眼前这景象和我的模样由不得他不信。

他闷着头递上一包烟卷:“五奶奶您给想个法子。

” 五奶奶用艾草蘸着清水在我头上、身上拍打又画了几道符烧了灰混在凉开水里给我灌下去。

嘴里念叨着:“不管是哪路仙家苦主还是个孩子高抬贵手缺啥短啥言语一声俺们后辈给您置办…” 或许是草药起了效也或许是心理作用后半夜我睡得沉了些可梦魇一个接一个。

梦里我总站在那口井边井水里那个白脸男孩就站在我身边指着井下说:“你看那就是咱家。

”井水深处隐隐约约能看到青砖黑瓦的屋檐还有昏暗的灯火。

第二天我爹去了乡里文化站翻了一下午泛黄的旧县志。

傍晚回来时脸色比锅底还黑。

他把我娘拉到外屋压低声音说话我支棱着耳朵断断续续听到几句。

“……光绪年间…大旱…易子而食…李姓人家的小子…掉井里了…没捞…” 我娘倒吸一口冷气。

我烧得迷迷糊糊心里却像明镜一样。

井里那个男孩他叫李望生?他不是吓我他是太孤单了。

那井底下的“家”是他残存的念想也是他冰冷的囚笼。

我好像能感觉到他泡在冰冷井水里的滋味能感觉到他日复一日仰头望着那一方井口天空的渴望。

这念头一起我对他竟没那么怕了反倒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病拖拖拉拉十来天我才勉强能下炕。

人瘦了一圈眼神也呆滞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疯跑常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望着村头老井的方向发呆。

村里孩子们见了我都躲着走大人们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小海这娃魂儿让井鬼勾去一半了。

期间村里几个老人合计着请人来做了场法事又在井边烧了不少纸钱元宝。

但我知道没用。

夜里我依然能听见那若有若无的召唤像一根冰冷的丝线缠在我的心上。

转机出在那年秋末。

村里要修路规划路线正好经过那口老井。

施工队开来几个壮小伙用撬杠吭哧吭哧挪开了井口的石板准备用土石把它填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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