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民间异闻录第223章 粮票
一九七四年的冬天吉林桦树屯子的雪下得比往年都大。
那雪不是一片一片往下掉倒像是整块天穹都在往下塌白茫茫压得人喘不过气。
屯子东头的知青点如今只剩下五个人守着。
返城的风一吹能走的都走了。
剩下我们这几个——父母有问题的、家里没门路的、或是像我这般倔着不肯低头认命的便困在了这白山黑水间。
“建国粮票又少了。
”孙红梅掀开仓库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手里攥着空空如也的铁盒子脸上愁云密布。
我吐出一口白气在零下二十多度的空气里瞬间凝成了霜。
“多少?” “三十斤粮票五斤肉票。
这个月第三次了。
” 仓库是知青点最里头那间土坯房墙皮剥落得厉害露出的泥土冻得硬邦邦。
我走进去四下打量。
角落里堆着过冬的白菜土豆架子上摆着农具靠墙立着个褪了色的木柜——那铁盒子原本就放在柜子最上层。
“锁是好的”红梅指着那把生锈但完好无损的挂锁“可里头的东西就是不翼而飞。
” 天黑得早刚过四点日头就沉下去了。
我们五个围在炕上吃饭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糊糊一人半个窝头咸菜丝数着根吃。
“肯定是黄皮子作祟”本地青年王大夯闷声道“俺爷说过年头不好的时候黄皮子会偷粮票它们修炼成精了能变成供销社售货员去买粮食。
” 上海来的李文斌推了推眼镜:“不可能黄鼠狼再怎么成精也不可能打开锁而不留痕迹。
依我看是内贼。
” 话音一落炕桌上静了下来。
我们五个人互相看着眼神里都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在这物资紧缺的年头三十斤粮票够一个人活半个月谁不想要? “别瞎猜了”孙红梅打断这尴尬的沉默“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有难处说出来何必偷呢?” 但难处谁没有?我爹还在牛棚里蹲着娘每月来信都说挺好可信纸背面总有泪痕。
李文斌的父亲是留美回来的教授政审永远过不了关。
王大夯家里穷弟妹五个等着他寄粮票回去。
孙红梅的哥哥在边境当兵她得攒钱给母亲看病。
还有不爱说话的赵晓梅她男朋友去年返城走了再没来过信。
夜里我裹紧棉大衣揣上手电筒悄悄摸到仓库对面的柴火垛后面蹲着。
北风像刀子一样透过棉衣往里钻我跺着脚不敢发出太大声音。
屯子里的老辈人说知青点这地方邪性。
六九年那会儿有个叫张志强的知青在这里饿死了。
说是病死的可谁都知道他是把口粮都省下来寄回了家自己一天只吃一顿最后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他死后家里人来收拾遗物只有一个破木箱里面装着攒下来没来得及寄出的粮票整整八十斤。
“他死不瞑目啊”屯东头的老孙头有一次喝酒后告诉我“张知青咽气前一直念叨着‘回家’可最后连张回家的车票都没攒够。
” 我在柴火垛后蹲到半夜手脚都已冻得麻木正要放弃时仓库里突然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不是老鼠啃咬的窸窣而是更规律的声音——像是指甲在木板上刮擦然后是沉重的叹息。
我浑身汗毛倒竖。
仓库门锁完好我亲眼检查过的。
那里面怎么会有人? 我屏住呼吸轻轻挪到仓库窗前透过破了的窗纸缝往里看。
月光从另一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仓库泥地上投下一片惨白。
一个模糊的人影蹲在木柜前背对着我。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肩膀瘦削得像是要戳破衣服。
他的动作很慢一只手在柜子里摸索着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手指细长得不像活人。
“回家...”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不够...还不够...” 我浑身冰凉那不是我们五个人中的任何一个。
那影子缓缓转过身来月光照在他脸上——凹陷的双颊青白的皮肤眼睛是两个黑洞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
他手里捏着一叠粮票一张一张数着动作僵硬而机械。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数到三十他停下来深深叹了口气“不够啊...回不了家...” 我腿一软差点摔倒慌忙扶住墙壁弄出了一点声响。
那影子突然抬头黑洞洞的眼睛直直看向我所在的方向。
一瞬间仓库里温度骤降我口中的白气凝结成了冰霜。
那影子开始变得透明如同融入了月光最后消失不见只留下地上散落的几张粮票。
我连滚爬回宿舍一头扎进被窝浑身发抖直到天亮。
第二天我把昨夜所见告诉了大家。
“你眼花了吧?”李文斌怀疑地说“肯定是太累了产生的幻觉。
” 王大夯却脸色煞白:“俺听老辈人说过饿死的人阴魂不散会一直找吃的找不到就偷活人的粮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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