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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与河西的故事第59章 连枷泄愤砸屈辱 麦浪隐忧藏辛酸

暮色渐沉村公所前的人群慢慢散去可那股令人窒息的闷热还缠绕在姬忠楜的心头。

他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羞愤的红雾。

周围那些同村伙伴们或同情、或惋惜、或暗自庆幸的目光庞世贵那张故作正经却分明带着刺的瘦长脸还有老赵那不容更改、沉甸甸的判决像一张无形又坚韧的蛛网把他这只刚想振翅的飞蛾牢牢困在中央动弹不得。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粗糙的麻又干又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最终他猛地一跺脚脚下扬起一小股尘土转身用力拨开人群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单薄的背影在昏黄的光线里拉得老长充满了不甘和屈辱真像一头在争斗中落败、仓皇逃入草丛的受伤小兽眨眼就消失在了村道的拐角。

田聚选看着他跑远心里不是滋味狠狠剜了庞世贵一眼压低声音斥道:“就你话多!显着你了?” 庞世贵却毫不在意反而得意地挺了挺那并不厚实的胸脯转向老赵和剩下的人用一种总结陈词、自以为是的口气扬声道: “年轻人嘛有热情是好事但更要服从组织安排!咱们贫下中农最听党的话最守规矩!是不是啊赵干事?” 老赵眼皮都没抬根本没理会他这番表功只是用铅笔在本子上“姬忠楜”三个字上重重地划了一道粗黑的横线仿佛连同那个年轻人的希望一并勾销了然后从胸腔深处沉沉地叹了口气。

姬忠楜像一阵裹挟着尘土和怒气的狂风刮进了自家院子。

他径直冲到院子角落那里堆着刚收上来、准备打豆子的豆秸垛散发着一股干草的清香但这味道此刻只会让他更加烦躁。

他一把抄起靠在墙边那柄桑木连枷沉重的木柄和用牛皮绳编扎的竹排头握在手里沉甸甸、凉冰冰的。

他走到院子中央那块被磨得光亮的青石板前——这是平时捶打谷物的地方也是他此刻唯一能发泄的战场。

“呼——啪!” “呼——啪!” 忠楜紧咬着后槽牙嘴唇抿得没了血色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机械地、发狠地一遍遍抡动着沉重的连枷。

汗水很快浸透了他那件单薄的粗布褂子紧紧贴在因用力而绷紧、贲张着年轻肌肉的脊背上。

他每一次奋力抡臂每一次狠命砸下都仿佛要把那被当众拒绝的难堪、被庞世贵阴阳怪气嘲弄的愤怒、还有那满腔报国无门、壮志难酬的憋闷统统砸进这默然承受的冰冷石头里! 堂屋门口虞玉兰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就着最后一点微弱的天光仔细地缝补着忠楜一条磨破了膝盖的裤子。

针线在她那因常年劳作而粗糙却依旧灵巧的手指间稳稳地穿梭。

她低垂着眼睑目光全部落在手中那粗糙的土布裤子上。

这布是她自己一手一手纺线、一梭一梭织出来的。

这破洞是儿子在地里不知疲倦、拼命劳作时磨破的。

她细细地、密密地缝着用最结实的线脚仿佛要把一个母亲所有的担忧、无尽的不舍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却沉甸甸压在心头的不安与隐痛都一丝不苟地、密密实实地缝进这方寸的补丁里。

院子里忠楜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像拉破的风箱砸击的力道却丝毫不减反而一下比一下更狠更绝。

那“呼——啪!呼——啪!”的单调而执拗的声音在渐渐浓重起来的暮色里显得格外刺耳也格外孤独。

虞玉兰终于缝完了最后一针用牙齿“咯噔”一声咬断了线头。

她慢慢抬起头望向院子里那个被汗水彻底湿透、像一头陷入绝境般疯狂发泄的小困兽。

昏黄的光线下儿子的侧脸线条绷得像石头紧抿的嘴唇成了一条倔强而又脆弱的直线。

“砸吧”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静。

“把心里的火气都使出来。

使完了心里松快了吃饭。

” 忠楜抡起的连枷骤然僵在了半空。

他猛地扭过头汗水模糊的视线直直看向母亲。

他看不清母亲脸上具体的表情只看到暮色中一个沉默而坚毅的轮廓坐在那里像一座山。

那轮廓里没有他预想中的责备也没有空洞的安慰只有一种他此刻还无法完全理解的、沉甸甸的平静。

虞玉兰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默默走进了灶房。

划亮火柴点燃柴禾塞进灶膛。

橘红色的火苗重新跳跃起来映照着她沉默而坚毅的脸庞眼神里藏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锅里的水开始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响慢慢变成咕嘟像一声悠长而无奈的叹息在小屋里弥漫开来。

日子就像门前那南三河的水表面看着平静无波实则日夜不停、悄无声息地向前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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