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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与河西的故事第75章 玉兰守田陷困境 北疆来信现转机

滨湖县七月的风裹挟着水汽和淤泥发酵的腥热沉重地拍打着姬家集低矮的茅屋。

虞玉兰缩在自家堂屋的暗影里像一块被遗忘在角落的、吸饱了水的老木头。

屋外蝉鸣声嘶力竭扯得人脑仁疼;屋内却静得只听见她胸腔里拉风箱似的喘息和墙根下蛐蛐儿有气无力的聒噪。

儿子忠楜和儿媳昊文兰连同小孙女夕英已搬去村东头那两间新垒的土坯屋半月有余。

老屋陡然空了空得瘆人。

往日灶膛里噼啪的柴火声、夕英细弱的啼哭、忠楜沉重的脚步、昊文兰利落的锅铲刮擦…… 这些曾让她心烦意乱的声响此刻都成了被湖水卷走的珍宝只留下无边无际、能把人骨头缝都冻透的死寂。

她常常枯坐半晌手边是做了一半的鞋底针线篓子里的顶针冰凉地硌着指头。

她却忘了下一针该扎向哪里目光茫然地穿透积满蛛网尘埃的窗棂落在院角那株同样无精打采的老槐树上。

分家时儿子儿媳执意留下的那碗筷依旧摆在桌上蒙了一层薄灰像两座小小的坟茔祭奠着这个被硬生生撕裂的家。

院外偶尔飘来社里集体出工的吆喝声号子震天带着一种不由分说的、向前奔涌的力量。

那声音像烧红的针扎得虞玉兰心尖一颤随即涌上更深的愤懑和凄凉。

她猛地抓起桌上那只豁了口的粗瓷碗枯瘦的手背上青筋虬结指节捏得发白恨不能将它摔个粉碎! 可那碗在空中抖了几抖终究又颓然放下只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摔了它这冷锅冷灶就能热起来?这空屋子就能填满?她浑浊的眼里滚下两颗浑浊的泪砸在积着灰的桌面上洇出两个深色的小坑。

“庞世贵!姬老三!王二愣!”她对着空荡的四壁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浸着毒汁“活嚼蛆的玩意儿!撺掇!都是你们撺掇的!” 她固执地认定是这些“歪嘴和尚”念歪了经生生蛊惑了她老实巴交的儿子儿媳拆散了她熬干心血才守住的窝。

她唯一能紧紧攥在手里的就只剩那三亩薄田和那头日渐沉默的老黄牛了。

牛棚里老牛“哞——”地低唤了一声声音苍老而悠长带着同样的疲惫和茫然。

虞玉兰心头一酸起身颤巍巍地走向牛棚。

老牛温顺地侧过头粗糙的舌头舔舐着她布满老茧的手心湿漉漉暖烘烘。

这触感是唯一的慰藉是连接着她与脚下这片土地、与过往所有血泪岁月的最后一道温热脐带。

“老伙计啊……”虞玉兰把脸埋进老牛颈侧稀疏的毛发里深深吸了一口混杂着牛粪和干草的气息“就剩咱俩了……守着……咱死也守着……” 日子在虞玉兰近乎偏执的坚守和姬家集集体化日益高涨的热潮夹缝中艰难地爬行。

她像一株被时代洪流冲刷到岸边的老芦苇固执地扎根在属于自己的一小块泥淖里拒绝随波逐流。

现实的冷硬却比庞世贵的眼神和村里的闲言碎语更早地、更无情地硌痛了她单薄的脊梁。

先是水七月流火田里干得冒烟。

社里新修的沟渠清凌凌的滨湖县湖水汩汩流淌日夜不停地灌溉着连片的高级社土地。

那水声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像无数只小手在虞玉兰心尖上抓挠。

她的三亩田孤悬在社田之外像一块碍眼的补丁。

她扛着沉重的木桶佝偻着腰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到半里地外的小河汊挑水。

一趟两趟……肩膀磨破了皮火辣辣地疼汗水淌进眼里蜇得睁不开。

那点水泼到焦渴的田里连个响儿都听不见瞬间就被贪婪的土缝吸吮干净。

她看着社里那些绿油油的秧苗再看看自家田里蔫头耷脑、叶子卷边的庄稼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无力。

那无形的壁垒比铜墙铁壁更让她窒息。

接着是路。

通往她田埂的小道被社里新规划的机耕路硬生生截断、挤压。

她的田埂成了别人眼里碍事的土垄。

一日她拉着老牛去犁田刚走上那窄窄的田埂就听见一声粗鲁的呵斥: “哎!虞婶子!看着点道!你那牛蹄子别踩歪了!刚夯实的机耕路压坏了你赔啊?” 是王二愣叉着腰站在新修的宽阔土路上一脸的不耐烦。

虞玉兰的脸瞬间涨成紫猪肝色嘴唇哆嗦着想骂喉咙却被一股腥甜堵住。

她死死攥紧牛绳指甲掐进了掌心拉着牛几乎是贴着路边的水沟艰难地挪了过去。

脚下是松软的烂泥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随时可能滑倒。

老牛不安地喷着响鼻。

屈辱像冰冷的湖水瞬间淹没了她。

更大的打击接踵而至。

那头相依为命的老牛毫无征兆地病倒了。

先是精神萎靡不吃草料接着开始拉稀原本温顺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浑浊的灰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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