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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刹国鬼故事第444章 四两拨千斤的鬼话

圣彼得堡的初冬湿冷浸透骨髓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刺穿着伊万·伊万诺维奇那件过于单薄的旧外套直钻进他的骨头缝里。

灰色的天空沉沉压着这座以运河和苦难闻名的城市涅瓦河吹来的风裹挟着铁锈、劣质煤烟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腐败腥气在“红色锻锤”机械厂巨大的铸铁厂门缝隙间呼啸穿梭。

那声音宛如一个垂死巨兽在肺腑深处发出的嘶鸣。

伊万攥紧了口袋里那张印着“三级技术员”字样的薄纸——它既是通行证也是某种无形的枷锁。

他随着沉默的灰色人流挤过那道森严的门禁。

岗亭里穿制服的门卫活像一尊用劣质蜡油浇铸的雕像只有那双眼睛在深陷的眼窝里偶尔转动一下浑浊、粘滞毫无生气地扫过一张张麻木的脸。

伊万感到那目光在自己脸上短暂停留冰冷滑腻如同一条死蛇擦过皮肤。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加快了脚步。

车间内部的景象更加非人。

空气被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所统治——巨大的冲压机如同癫狂的巨人一次次将沉重的铁砧砸向通红的钢坯每一次撞击都激起刺目的火星瀑布和肉眼可见的冲击波震得脚下的水泥地都在颤抖。

油腻的齿轮在看不见的黑暗深处咬合、旋转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尖叫。

浓重的机油味、冷却液刺鼻的化学气味、还有弥漫在蒸汽管道缝隙里那若有若无的、类似变质血液的腥甜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粘稠瘴气紧紧包裹着每一个在此劳作的人。

伊万被分配到装配车间负责将传送带上无穷无尽滑来的金属部件拧紧、组合。

他的师傅一个叫格里戈里·瓦西里耶维奇的男人有着一张被机油和岁月共同侵蚀成沟壑纵横的脸头发稀疏灰白像粘在头皮上的一层霉斑。

格里戈里的动作精准得如同设定好的机器眼神却空洞地穿过轰鸣的机器投向车间尽头那片永远被阴影笼罩的角落。

他对伊万的到来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算是认可。

时间在这里被拉长、扭曲。

当那凄厉刺耳的汽笛声终于撕裂了车间里的金属噪音宣告着午休的短暂降临伊万几乎虚脱手指因持续用力而僵硬麻木。

他拖着沉重的双腿跟随格里戈里和另外几个同样沉默的工人走向厂区深处那座巨大的、仿佛由生铁浇筑而成的食堂。

食堂大门洞开里面涌出的不是食物的香气而是一股更为浓烈、令人作呕的混合气息:煮得过烂的卷心菜散发出腐败的酸馊味廉价油脂在高温下反复煎熬的焦糊味以及……一种更深沉、更令人不安的如同铁器在潮湿土壤里缓慢锈蚀的腥气浓得化不开。

食堂内部高大敞亮却压抑。

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电流声光线惨白而虚弱无力驱散角落里堆积的浓重阴影。

一张张笨重的长条木桌油光发亮不知浸透了多少年的油污和汗水。

人们沉默地排着长队领取食物。

伊万端着沉重的铁皮餐盘上面盛着可疑的灰绿色浓汤和一块颜色深褐、质地坚硬如木头的肉排。

他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格里戈里和另外几个装配车间的工人——一个脸颊瘦削、眼神游移的年轻人谢尔盖一个身材矮壮、沉默如石的安德烈还有一个面色苍白、嘴唇薄得几乎看不见的女人柳德米拉——也端着盘子围坐过来。

咀嚼声、汤匙刮擦餐盘的刺耳声响构成了短暂的背景音。

沉默如同粘稠的油脂沉沉地压在每个人身上。

伊万努力吞咽着那难以下咽的食物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融入其中。

打破这压抑沉默的是谢尔盖。

他那双过于灵活的眼珠在深陷的眼窝里转了几圈最后停在伊万脸上嘴角扯出一个刻意的、毫无温度的笑容。

“嘿新来的伊万对吧?”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故作亲热的沙哑“打哪儿来的?乡下地方?”那“乡下地方”几个字被他刻意拖长了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伊万抬起头喉咙有些发紧。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嗯是的。

从……诺夫哥罗德那边的小镇来的。

”他报出一个真实的地名话一出口心里却莫名地揪了一下。

“哦?诺夫哥罗德?”谢尔盖的眉毛夸张地挑起仿佛听到了什么奇闻“那地方可不算近。

家里做什么的?能把你送到圣彼得堡来不容易吧?”他的目光像探针在伊万脸上逡巡。

伊万感到几道视线同时聚焦在自己身上。

格里戈里依旧垂着眼专注于用叉子戳着那块坚硬的肉排仿佛那是世上最难解的谜题。

安德烈像块沉默的石头。

柳德米拉则微微侧过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过于漆黑的眼睛在惨白的灯光下竟隐隐反射不出任何光泽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空洞。

一股无形的压力攫住了伊万。

他感到一阵燥热手心开始冒汗。

他想起了家乡小镇的闭塞想起了父母那点微薄的薪水想起了临行前母亲眼中深藏的忧虑和父亲沉默的拍肩……一种混杂着自卑和不愿示弱的情绪涌了上来。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维持着平静:“嗯……父母都是普通人。

在……在地方上的小单位里做点事。

很普通。

”他含糊其辞试图蒙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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