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宣察府城外官道。
日头西斜将道旁枯树的影子拉得细长如鬼爪。
马蹄踏过浮尘沉闷的蹄声在空旷的官道上回响。
那位身着墨金色素服的少年勒住缰绳目光投向西北方层叠的群山轮廓声音清越依旧却带着一丝洞悉世事的笃定: “两位将军依我判断那魔宗余孽血灵上人十之有十已遁入百里外的双鱼寨。
此獠虽受重创然双鱼寨凶名在外三位当家亦非等闲自是无惧宵小然…” 他话锋微转指尖无意识摩挲挲着袖中一枚温润玉符“方才一战二位强行催动气血维系‘锁江禁灵阵’本源耗损非轻。
此刻若贸然强攻纵能建功恐亦有损根基非智者所为。
” 他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目光扫过两位清江将军犹带激战后疲惫却难掩威严的面庞:“不若暂息雷霆之怒于此地再调息半日。
一来养精蓄锐二来… 亦可静待那寨中风云变幻。
待其鹬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更妙?” 两位铁塔般的将军——胸甲上“清江”二字殷红如血闻言交换了一个眼神。
刀削斧凿般的面庞上虽有不甘却也明白少年所言切中要害。
强行支撑大阵后的气血亏虚感确实需要时间弥合。
沉重地点头为首的将军声音如金铁交击:“公子思虑周全我兄弟二人谨记。
” 就在这时一直静立少年身侧的师姐踏前半步。
她身着淡青劲装外罩薄纱衣袂袂白鹤暗纹在风中微动神色清冷而坚决:“师弟时辰已至。
” 她目光转向屠承明隐含催促随即对两位将军抱拳姿态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将军恕我师兄妹三人无法再随行。
师尊严令我等必须于初一前返回山门复命。
师命如山不敢有违还请将军见谅。
” 少年亦随之优雅地抱拳姿态从容不迫话语间却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恰到好处的亲近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清江城主乃是在我三人师姐弟的师伯论及渊源我等实为一家。
临行匆匆无缘亲至府城感受师伯运筹帷幄、坐镇江城的伟岸风姿实乃憾事。
” 他微微一顿目光似有深意地扫过双鱼寨的方向续道“烦请二位将军代师侄向城主大人问安致意此番失礼待他日有缘定当亲往拜谒聆听教诲。
” 两位将军闻言虽感遗憾却也深知仙门规矩森严。
他们挺直了如标枪般的身躯甲叶铿锵齐齐抱拳动作带着军人特有的刚硬与感激:“三位仙长高义此番相助清江铲除魔患恩同再造!末将等铭感五内!祝仙长一路顺风仙途坦荡!” “这一天”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自语却清晰地传入身后“终究是到了。
” 他微微侧首准确地呼唤那个名字:“陈阿大。
” 如同磐石上裂开一道缝隙一位身形精悍、面容饱经风霜的老侍从立刻越众而出毫不迟疑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头颅深深低垂紧贴膝头前的泥土:“属下在!” 声音洪亮压过了一切风尘。
少年的目光在那颗伏低的头颅上停留了一瞬语调带着一丝飘渺的追忆:“我没记错的话自我记事起你便在我身边了吧?” 陈阿大闻言抬起的脸上沟壑纵横写满了岁月的痕迹眼中却爆发出复杂的光彩有骄傲有决绝更有深不见底的忠诚:“承蒙大少爷厚爱!再有三月就整十八年了!”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激越“今生能侍奉大少爷左右是属下修了几辈子才得来的福分!” 这番话字字铿锵全无平日的拘谨木讷。
自少爷展露仙缘踏上那条注定非凡的道路陈阿大心中便已如明镜高悬早知分别即在眼前。
此刻他压抑已久的情绪彻底释放言语间再不隐藏那份浓烈得化不开的生死托付之情。
他猛地一抱拳腰杆挺得笔直目光灼灼地迎向少年:“大少爷不必多说!更不必为卑贱之人徒增烦恼!若因此而令大少爷有半分困扰便是属下万死亦难赎罪愆!” 他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断绝之意“只恨我等资质愚钝如那野草烂泥注定无法追攀大少爷的仙踪云路!此后”他喉头滚动终是将那最不舍的话说出“路远仙途大少爷……珍重!需得您一人独行了!” 话音甫落仿佛得到无声的指令少年身后所有侍卫“呼啦”一声齐刷刷如风吹麦浪般跪下。
甲胄撞击地面的闷响连成一片肃穆的回音头颅整齐地深埋尘土。
紧接着一声声情真意切、撼天动地的呼喊猛地爆发出来震碎了黄昏的寂静: “愿少爷仙途长明步云登霄——!” 声音在空旷的官道上回荡带着沉甸甸的祝福和诀别的悲壮。
少年背对着这片跪倒的身影身影在残阳下拉得孤直。
他沉默着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任由那震耳欲聋的呼喊在身后激荡任由那熟悉的忠诚气息扑面而来。
陈阿大和所有跪地的侍卫心中都无比清晰——并非少爷心冷如铁不愿再看他们最后一眼;恰恰相反正是深知少爷至情至性若此刻回头望见这满目追随不舍必会生出无尽情愫徒惹仙途羁绊平添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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