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君昭第28章 痴儿
当褚琰赶到慈幼局时眼前只剩焦黑的断壁残垣火势虽灭梁柱却仍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不顾侍卫阻拦徒手翻找那些尚有余温的焦木瓦砾…… 直到——半块残缺的玉佩映入眼帘那熟悉的纹路让喉间蓦地涌上腥甜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
褚琰在无边的黑暗中沉浮了许久。
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醒耳畔总萦绕着断续的低语却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帷幕无论如何挣扎都醒不过来。
在漫长的黑暗里挣扎了七天七夜褚琰终于撑开沉重的眼皮。
“琰儿……”秦皇后颤抖的呼唤里浸满担忧。
褚琰茫然睁眼嘶哑道:“您是?” …… 俞凤飞诊脉后轻叹道:“殿下此番受创至深心神剧震已伤及神智——前尘旧事暂不能忆此乃情志所激、心神闭郁之症。
需静养调护待心神渐宁或有转圜之机……” 褚琰目光缓缓扫过周遭陌生的景致秦皇后轻声为他解释现状——他不久前才被接回京城如今暂居于当朝丞相府邸正是他外祖父的宅院…… 后来几日褚琰的记忆逐渐恢复也终于见到了那些素未谋面的至亲:他的兄长褚珵——当今太子殿下;他的外祖父秦昌——当朝丞相;他的舅父秦阆——镇国大将军……除此以外还有形形色色的人前来相见有关切问候的但更多的是敷衍了事的。
可心底总缺了一块——分明有个极重要的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唯有掌中这半块玉佩即便昏迷时也死死攥着一些边缘甚至都嵌进了皮肉里…… 后来卓中入京复命褚琰趁机询问那人的名字。
刚道出“祈安”二字褚琰脑中便闪过支离破碎的画面——炽烈的火光焦黑的梁木…… 喉间突然涌上腥甜一口鲜血喷溅而出心口如被利刃贯穿般绞痛难当…… 俞凤飞把脉沉吟良久终是摇头:“此乃心结所至强行刺激恐会伤及根本……不若就此放下任那记忆尘封。
” 后来卓中被调离京都所有与永州相关的卷宗、文书都被封存起来仿佛那段过往正在被刻意抹去。
唯独那块残破的玉佩褚琰始终紧握在手任谁劝说都不肯松开。
直到某个雨日秦皇后来到他的书房。
窗外的雨声淅沥她还未开口褚琰却先一步将玉佩放入锦盒轻声道:“母后放心儿臣会将它收好……往后不会再取出来了。
”他的指尖在盒盖上停留许久终究缓缓推向了书架最高处。
秦皇后望着儿子消瘦的侧脸终是叹了口气没再坚持。
雨幕之中那方锦盒在书架顶端投下一道浅浅的阴影…… 时光荏苒转眼褚琰回京已近一年。
因朝中各方势力对他争议不休这段时日他一直寄居在秦府未曾外出。
恰逢边疆战火重燃秦阆奉命出征在即。
那日庭前议事褚琰忽然起身请命:“儿臣愿随舅父同赴边关。
”声音不重却惊得满座寂静。
秦皇后攥紧了手中茶盏指节发白没有立即表明态度。
边塞苦寒刀剑无眼……只是这或许是目前最稳妥的安排了可想到……轻叹一声终是别过脸去几不可见地点了头。
临行那日褚琰终究还是将那半块玉佩藏进了贴身的暗袋。
俞凤飞背着药箱默默跟在车驾旁见少年时不时抚向心口位置了然地叹了口气却终究没有点破…… 岁月如流转眼数载。
褚琰在边关屡立战功——奇袭敌营、收复失地、整顿边军捷报频传。
京城里那些关于“天煞孤星”的窃窃私语渐渐被“少年将军”、“战神”的赞誉取代。
待他凯旋还朝时朝堂上下再无一人敢当面质疑。
秦皇后欣慰地看着日渐沉稳的儿子只道他已从阴霾中走出。
却不知这数年间俞凤飞始终随军左右若没有战事每月皆要施针用药。
银针常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汤药苦涩的气息往往萦绕整夜。
零星的记忆碎片渐渐拼凑——慈幼局的后山澄心园的日常往事甚至那场大火的灼热……唯独那张该是最熟悉的小脸却始终模糊在雾气里任凭如何回想都只余掌心玉佩冰凉的触感。
后来在得知灵观真人返京的消息后褚琰立即前往拜见。
他请真人在寒烟寺为祈安设立了往生牌位。
…… 褚琰静立在牌位前眸光幽深似潭…… 离去时衣摆扫过门槛惊起一缕檀香的余韵。
候在院外的白前抬眼望去——果然又是一袭素白。
这些年他早已摸清规律唯有来这寒烟寺的日子主子才会换上这霜雪般的颜色。
灵观真人立于廊下苍老的手指捻着拂珠望着那一深一浅两道身影渐行渐远。
山风掠过他雪白的眉须忽然摇头轻叹:“痴儿啊……” …… 苗娘攥紧祈安的手眉心微拧:“十六记着啊——天大的事都有我们替你担着可不许一个人硬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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