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多回来了第20章 新兵连训练 17
夜风带着营区外旷野的凉意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沙尘气息从敞开的窗户缝隙里钻了进来顽皮地掀动着桌面上摊开的几份训练报告。
纸张的窸窣声原本是夜晚办公室常有的背景音此刻却显得格外刺耳。
高城嘴角那抹惯常的、带着几分不羁和自信的笑容像是被这阵风骤然吹散了。
他的下颌线绷紧眉峰蹙起原本轻松甚至带点调侃的气氛瞬间被抽空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探照灯牢牢锁定在史今身上那眼神里蕴含的不再是平日的欣赏或随性而是一种沉甸甸的、不容置疑的威严和近乎灼人的认真。
“我的三班长啊”高城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从胸腔深处发出的闷雷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砸在寂静的空气里也狠狠砸在史今的心坎上 “你能告诉我部队到底是以什么标准来评判一个班长的去留呢?”这问题像一把冰冷的、裹着棉布的重锤看似无声却震得人肝胆俱颤。
史今的头颅深深地垂了下去几乎要埋进作训服的衣领里。
他不敢去看连长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只能死死盯着自己紧握在膝盖上、指节发白的手。
那双手曾经无数次在训练场上托起过战友在器械上磨出了厚茧此刻却微微颤抖着泄露着主人内心的惊涛骇浪。
然而高城的追问并未停止反而像出膛的子弹带着更猛烈的冲击力:“难道你真的想就这样抛弃我们吗?放弃你自己吗?”这句话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史今苍白的面容也刺痛了一旁许三多的神经。
高城的情绪似乎达到了临界点。
他的身体难以察觉地微微战栗着宽阔的肩膀绷得像一块岩石像是在用尽全身力气压制着即将喷发的火山。
那只放在桌面上的右手指关节因为用力握紧而泛出青白手背上虬结的筋脉清晰可见无声地诉说着他内心翻腾的愤怒与巨大的失望。
昏黄的台灯光线斜斜地打在史今低垂的侧脸上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条和微微抖动的睫毛。
他的脸庞在光影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仿佛所有的血色都被抽离。
两行清泪毫无征兆地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顺着他的脸颊无声滑落。
一滴两滴…接连不断地砸在磨得发亮的木质桌面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不规则的湿润痕迹。
他的喉咙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吞咽着无形的玻璃渣发出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鼻音:“连长我能照顾好我自己我可以的……”这声音轻飘飘的却又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许三多像一尊石像般僵坐在角落的折叠椅上只有那双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翻涌。
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他心中呐喊的万分之一:“你不能!班长你不能!”他多么想吼出来像在训练场上那样拼尽全力。
然而他的嘴唇如同被无形的强力胶死死封住无论内心如何嘶吼喉咙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只能死死地、近乎贪婪地盯着史今低垂的侧影眼神里交织着深不见底的痛苦、焦灼的无奈还有一丝不被理解的委屈。
那股沉重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高城突然爆发了他的声音拔高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激动和痛心:“你你可以个屁!” 许三多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扭过头眼神第一次带着不加掩饰的、近乎恼怒的火焰射向连长。
他用眼神急切地示意:“别说了!连长求您别再说了!”他当然明白连长的心那是恨不能替史今扛起一切的关切。
可是有些坎有些痛只有身处其中的史今自己才能咀嚼透彻才能最终跨过。
是的班长什么都懂。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部队的规则明白自己肩上的伤、逐年下降的体能数据意味着什么更清楚在钢七连这个尖刀连队里一个班长的位置意味着什么。
可是他就是放不下啊!放不下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人——他的老班长老马。
这执念如同刻在骨子里的印记。
就像当年在新兵连面对那个笨拙、懦弱、被所有人视为“拖油瓶”的许三多史今明明有无数个理由放弃有无数个更“划算”的选择但他没有。
他选择了最难的那条路一点一点用无尽的耐心和汗水把那个缩在壳里的“孬兵”揉捏、打磨最终塑造成了一个挺直腰杆、眼神坚定的军人带着他走出了那个被自卑和怯懦封闭的世界。
而如今在许三多心里史今班长却恰恰是因为他——因为把太多心血倾注在他这个“朽木”身上耽误了自身的发展甚至可能因此断送了本该更长久的军旅生涯。
这个念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许三多的心上留下了一道永不磨灭的、带着愧疚和自责的伤疤。
但同时这道疤也成了支撑他咬牙走过最艰难岁月的力量源泉让他刻骨铭心地理解了什么是责任什么是“不抛弃不放弃”的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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