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留守的十七年第214章 镜子里的人
我躺在那张硬邦邦的架子床上翻来覆去像煎咸鱼一样。
屋顶的黑暗浓得化不开压得我胸口发闷。
脑子里像煮开了一锅粥一会儿是堂屋里那些刀子一样的眼神一会儿是爷爷塞进来的热土豆一会儿又是外婆蹒跚的背影。
眼泪早就流干了只剩下干涩的疼。
“野草……石缝……”我脑子里闪过自己刚才发狠的念头。
可野草好歹是绿的有生命力的。
我呢?我算个啥? 屋子里太暗了只有小破窗户那里透进来一点点微弱的月光勉强能看清屋子的轮廓。
我睡不着心里躁得慌。
干脆坐起身摸索着下了床。
脚踩在冰凉潮湿的地面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想看看自己。
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有点莫名其妙却又异常强烈。
平时我尽量不去看自己干活、上学、挨骂、找吃的日子像推磨一样转着没工夫也没心思琢磨自己是个啥模样。
可今天经历了这么一场天翻地覆我忽然很想看看这个惹出这么多事端、让全家鸡飞狗跳、被村长拿来当“脸面”说事的唐平萍到底是个什么鬼样子。
我记得破柜子上面镶嵌着一块镜子。
那还是妈妈当年的嫁妆之一镜子边上的水银已经剥落了不少照出来的人影也模模糊糊的。
我很少用它一是没时间臭美二是……也没什么可美的。
我摸索着走到柜子前。
月光太暗看不清。
我凭着记忆伸手在柜面上摸索着指尖触到了一片冰凉的、略带凹凸的玻璃面。
我踮起脚尖把脸凑近那片模糊的黑暗。
看不清楚。
我有点着急侧过身努力调整角度想让那点可怜的月光正好照在镜子上。
折腾了好一会儿终于一丝微光落在了镜面上反射出一点朦胧的影子。
我屏住呼吸睁大眼睛仔细地朝镜子里看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团乱糟糟、枯黄得像秋天野草一样的头发。
因为好久没洗都打了结油腻腻地贴在头皮上几根碎发支棱着像个乱鸡窝。
往下是一张脸。
蜡黄蜡黄的还透着一种营养不良的黑。
脸颊凹进去显得颧骨特别高。
嘴唇干裂起了白皮。
一双眼睛因为瘦显得格外大但空洞洞的里面藏着害怕、倔强还有一丝我自己都说不清的茫然。
额头上、鼻尖上还有白天哭过没擦干净的污痕混合着灰尘搞得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
我往下看。
身上穿的衣服是妈妈几年前留下的旧衣服改的又宽又大像套了个麻袋。
胳膊肘和膝盖的地方补丁摞着补丁针脚歪歪扭扭是我自己胡乱缝上的。
领口已经磨得毛了边露出里面同样破旧的里衣。
目光再往下移。
裤子更是长得离谱裤脚在地上拖拉着已经磨得又薄又烂沾满了泥点子。
脚上是一双根本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破布鞋前面张开了嘴大脚趾头不安分地探了出来指甲缝里全是黑泥。
我就这样借着那一丝微弱得可怜的月光在模糊的镜子里看清了自己完整的模样。
这一看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知道自己过得不好知道自己是没人疼的野孩子知道自己是“赔钱货”。
但这些认知都是模糊的感觉上的。
直到这一刻它们变成了镜子里这个具体、清晰、丑陋无比的影像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砸进了我的眼睛里砸进了我的心里。
这……这是我吗? 这个像个小叫花子不连村里最邋遢的叫花子可能都比她干净点的人……是我唐平萍? 为什么? 为什么小燕燕的脸是红扑扑的头发是整整齐齐梳着小辫的?为什么冉老师的孙子能穿没有补丁的衣服和白色的球鞋?为什么就连村里那些同样贫困的孩子至少脸上是干净的衣服是合身的? 为什么偏偏是我是这副鬼样子?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羞耻感像火山一样猛地从心底喷发出来瞬间淹没了我。
比挨打挨骂、比饿肚子、比被冤枉成贼还要难受千百倍! 我一直在为“活下去”挣扎为了有一口饭吃为了能继续上学。
我以为只要我够坚强够忍耐就能扛过去。
可直到看见镜子里这个影像我才明白我不仅仅是在挣扎着活命我还在丢失着一个“人”最基本的样子。
我没有尊严。
甚至连一副干净整齐的、像个人的皮囊都没有。
眼泪毫无预兆地再次涌了出来不是默默的流而是决堤一般汹涌地往下掉。
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小兽一样的呜咽声。
我死死地盯着镜子里那个模糊又丑陋的影子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为什么我是这样的? 是因为爸妈不在身边吗?是因为奶奶不疼我吗?是因为我生来就是个女孩吗?还是因为我命不好投胎到了这个山咔咔里?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镜子里的这个人让我感到无比的厌恶和绝望。
我甚至抬起手想去打碎那面镜子打碎那个让我无法直视的影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文地址我留守的十七年第214章 镜子里的人来源 http://www.fjqu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