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上海有个女儿第21章 断线的风筝
北大荒的冬天来得早而猛烈。
才进入十一月大地已经封冻白桦林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中颤抖。
兵团营地的早晨屋檐下挂满冰凌呵气成霜每一个动作都变得迟缓而艰难。
肖霄的腿伤已经好了大半但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的。
医生说这是永久性的损伤阴雨天会疼痛这辈子都不可能完全恢复了。
这个诊断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
但他没有时间沉溺于自怜自艾。
冬日的北大荒有着与严酷自然环境相匹配的繁重劳动——砍柴、修渠、积肥每一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能拿出纸笔给远在上海的苏晨写信。
“亲爱的晨”他写道煤油灯的光晕在粗糙的信纸上跳动“我的腿伤已经好多了虽然走路还有点瘸但不影响干活。
赵连长照顾我让我主要负责宣传工作这样就能少干些重活...” 他停顿了一下笔尖在纸上留下一个墨点。
实际上他的腿仍然时常疼痛尤其是在寒冷的早晨。
宣传工作也并不轻松他需要画大量的宣传画和板报常常熬到深夜。
但他不想让苏晨担心总是尽量把情况写得乐观一些。
“...北大荒的冬天很美白雪覆盖的原野一望无际。
我试着画了几幅雪景但总是画不出那种辽阔和壮美。
要是你在就好了你一定能画出那种感觉...” 写到这里他的眼前浮现出苏晨专注画画的模样那双明亮的眼睛那微微蹙起的眉头。
他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痛而温暖。
这已经是他伤愈后写的第七封信了。
自从腿伤好转以来他几乎每周都给苏晨写信告诉她自己的恢复情况询问她的近况表达对她的思念。
然而回信却越来越少内容也越来越简短。
最初的两封信苏晨还回复得比较及时信中也充满了关切和思念。
但渐渐地回信的间隔越来越长从两周到一个月现在他已经两个月没有收到苏晨的回信了。
最后收到的那封信异常简短只有寥寥数语:“霄信收到勿念。
我一切安好母亲身体也好。
你要保重自己不必常来信。
晨。
” 这封信的笔迹虽然模仿得很像但肖霄还是看出了破绽——那不是苏晨的笔迹。
苏晨写字工整秀丽每个字的转折都带着独特的韵味。
而这封信的字迹生硬呆板像是刻意模仿的。
为什么?为什么苏晨不亲自回信?为什么信的内容如此简短冷淡?为什么笔迹不一样?无数个问题在肖霄脑海中盘旋让他夜不能寐。
“也许她生病了?”李卫东猜测道“或者学习工作太忙?” 肖霄摇摇头:“再忙也不会连写信的时间都没有。
而且那笔迹...不像是她的。
” 李红梅在一旁默默听着突然说:“也许...是她家里人不让她回信?” 这句话点醒了肖霄。
他想起苏母那双锐利的眼睛想起她对自己的不满和轻视。
是的很可能是苏母拦截了信件甚至代笔回信。
这个猜想让他既愤怒又无力。
如果真是这样他该怎么办?隔着千山万水他根本无法与苏母对抗甚至连确认事实都做不到。
“别想太多了”李红梅安慰他“也许就是信在路上耽误了。
现在天气不好邮件经常延迟。
” 肖霄知道这是在安慰他但还是点点头:“也许吧。
” 然而内心的不安像野草一样疯长。
他开始做噩梦梦见苏晨生病了梦见她遇到危险梦见她...忘了他。
一天夜里他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
梦中苏晨穿着婚纱走向一个模糊的男子背影无论他怎么呼喊她都不回头。
他再也睡不着索性起床点灯又开始给苏晨写信。
这一次他决定不再掩饰自己的担忧和疑虑。
“晨我已经两个月没有收到你的亲笔信了。
最后那封信的笔迹不像你的内容也很简短。
你一切都好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如果你收到这封信一定要亲自回信告诉我实话。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能承受但我不能忍受这种 uncertainty...” 写到这里他的笔停顿了。
他想起自己的腿伤想起可能永远无法完全恢复的事实。
即使苏晨还在等他他这样一个瘸子还配得上她吗?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
他猛地将信纸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然后重新铺开一张纸。
“晨最近一切都好。
腿伤基本痊愈了只是走路稍微有点不便但不影响日常生活。
兵团的工作很充实我画了很多画赵连长很满意...” 他写着言不由衷的话心里却在滴血。
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不敢问出心中的疑问?是因为害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吗? 最终他还是在那封信的末尾加了一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记得我们的约定。
等我回来。
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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