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尘之光第49章 病房里的最后一首诗中掌心的种子与约定
监护仪的“滴滴”声忽然放缓了些像被谁轻轻调慢了节拍。
一尘的眼皮在暖黄的灯光下颤了颤像蝶翼要挣脱晨露的束缚。
病房里的阳光正好落在他的手背上把那层薄薄的皮肤照得近乎透明能看见底下青色的血管像初春解冻的溪流缓缓流淌。
他慢慢抬起手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在移动每一寸都带着久卧后的迟滞却又透着股执拗的稳。
掌心躺着半颗向日葵种子壳是浅褐色的带着自然的纹路像被岁月刻下的密码——那是之前从主持稿里掉出来的不知何时被他悄悄攥在身边壳上还沾着他的体温带着点潮湿的暖。
“把这个……”他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干枯的芦苇带着细微的颤却字字清晰“种在诗社的院子里。
”他看着守在床边的阿哲眼里闪着微光那光芒比监护仪的绿光更柔和比窗外的阳光更沉静“等开花了就告诉孩子们这是‘诗的种子’是春天的约定。
” 阿哲赶紧伸出手掌心朝上像托着一件稀世珍宝。
指尖触到那微凉的壳时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大颗大颗地砸在白色的被单上洇出小小的圆像落在雪地上的梅花。
“我知道”他哽咽着说声音里带着压抑了太久的委屈与欣喜“我会种好选院子里阳光最足的地方每天浇水施肥看着它发芽、长叶、开花。
我会告诉孩子们这是陈老师留给他们的礼物是用诗和暖养出来的种子。
” 他把种子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那里还揣着那张皱了的主持稿纸页上“给每个孩子发一颗诗的种子”的字迹仿佛正和掌心的种子遥遥呼应。
口袋贴着心口能感觉到种子随着心跳轻轻起伏像一颗小小的心脏在传递着无声的约定。
老周坐在一旁的藤椅上手里捧着本线装的旧诗集是他年轻时抄录的纸页已经泛黄发脆却被他用蓝布仔细包了书脊。
他打开诗集翻到《重逢》那一页指尖在“日子要慢慢熬花要慢慢开”的句子上顿了顿然后抬起头望着病床上的一尘轻声读起来。
老人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沙砾感却像被温水泡过软乎乎的。
读到“熬出来的甜才够回味”时他的声音里带着哽咽喉结轻轻滚动着像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却依旧努力保持着温柔怕惊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清醒。
阳光透过窗玻璃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镀上一层金边让那些藏在皱纹里的心疼都变得柔软起来。
一尘听着诗嘴角慢慢牵起一抹浅笑像初春湖面解冻的第一缕波纹细微却动人。
他的目光越过阿哲的肩膀落在墙上那幅“带翅膀的太阳”上糖纸粘的翅膀在光里闪着细碎的亮仿佛真的在轻轻扇动把老周的诗声都扇成了温柔的风。
他想起在地下室的第一晚和阿哲守着一盏铁皮罩台灯读诗。
那时候灯线接触不良光总忽明忽暗两人裹着同一条薄毯冻得脚指头发僵却把“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读得铿锵有力。
阿哲当时说:“等咱们有了大场地就买盏最亮的灯照亮每个来读诗的人。
”现在想来那盏灯何止照亮了场地更照亮了好多人心里的角落。
又想起张老师送来的第一幅书法是用洒金宣纸写的“诗暖人间”墨汁还带着新鲜的香。
她放下卷轴时特意摸了摸地下室斑驳的墙壁说:“好诗不在纸贵在人心。
你们在这里播的种迟早会长成林。
”当时他不懂只觉得这不过是句安慰如今才明白那些被诗浸润过的心早已连成了一片看不见的森林。
小女孩画的第一幅带翅膀的画其实画的是只歪歪扭扭的蝴蝶翅膀上涂满了彩虹色。
她举着画跑进来时辫子上的蝴蝶结都歪了大声说:“蝴蝶能把诗带到天上去让云朵也听见!”他当时笑着把画贴在地下室的门上如今那扇门早已换掉画却像颗种子在诗社的每个角落发了芽——孩子们的画越画越好翅膀越来越大载着的诗也越来越远。
还有老周写的第一首诗是刻在块木牌上的就放在地下室的窗台上。
诗很短:“土是根的家诗是心的芽。
”当时老周还不好意思说“瞎写的你们别笑”现在那木牌被摆在诗社的展示架上旁边摆满了社员们写的诗像一片繁茂的芽都从那第一句里长了出来。
这些画面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转快得像被风吹动的书页却每一页都带着温度。
最后画面稳稳停在春季诗歌会的现场——孩子们排着队仰着小脸笑着读诗。
琳琳的声音最亮“春风摸过我的手像妈妈的吻”;穿蓝布衫的小男孩读得最认真“诗是种子种在心里会发芽”;还有那个总爱揪辫子的小姑娘把“阳光”念成了“羊光”引得大家都笑了她自己却涨红了脸坚持说“羊光更暖像小羊的毛”。
那些脆生生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混着老周读诗的调子混着监护仪的“滴滴”声混着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酿成了一首温柔的歌。
一尘的呼吸渐渐匀了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深像被阳光晒化的糖慢慢淌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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