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医破局第219章 没人点香香自己烧成了风
雾海的潮气裹着咸涩漫上脖颈时殷璃的指节在瓷瓶上微微发紧。
这只冰裂纹的旧瓷瓶她攥了半宿瓶底那滴银液原是凝固的此刻却随着雾色变浓泛起涟漪——倒映出的分明是张垂暮老者的脸眼角皱纹像被药杵碾过的陈皮眉骨处有道淡白的疤是前世替产妇接生前被房梁落木砸的。
是他们心里的我。
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落在药碾里的碎花瓣。
喻渊正替她拢着被风吹乱的鬓角闻言指尖一顿——他早该想到的这三年来三十六城的医者总在说医尊该是这般模样药童们画在草纸上的画像老医正们茶余闲聊时勾勒的轮廓全顺着香火愿力凝进了这滴银液里。
殷璃将瓶口对准海风。
风是凉的带着点苦艾味是她从前在药庐后山常闻的晨雾气息。
银液刚晃出瓶口却地一颤竟逆着重力腾起在风里拉成半透明的丝绕着瓶颈盘旋像极了老家祠堂里燃尽的香灰明明没了火源却还固执地保持着香柱的形状。
喻渊忽然倾身耳尖几乎要贴上她发顶:听见了么? 殷璃的睫毛动了动。
雾里有细碎的震颤像春蚕食叶又像老医书的纸页被风掀开——是《千劫医经》的首章天地为炉众生为药那一段可字句顺序全乱了和颠倒和错搭偏偏连在一起时竟比原句多了几分生涩的鲜活像刚入门的小徒弟背错了经文却歪打正着说中了医道的真意。
风在自己念经。
喻渊低语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不是替谁念是它自己要念。
子夜时分雾色突然淡了些。
殷璃扶着船舷直起腰就见千万点幽光从雾里浮出来。
那光不是星子凑近了看是盐粒裹着水汽是三年前她在疫区撒下的药尘是药童们偷偷烧给她的纸香灰此刻全被风卷着在半空拧成模糊的轮廓:飞檐、廊柱、空荡的供台像座被抽走了神像的庙。
空庙。
她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抵着心口——那里曾挂过医道印后来碎在重生前的刑场上。
此刻没有灼痛只有温温的痒像春草要破土。
喻渊握住她垂落的手掌心触到她指尖的轻颤。
他知道这是她感应天地灵气的征兆前世她替人治心魔时指尖也这样抖过。
可这次她没像从前那样掐诀没念咒甚至没睁眼只将掌心按在船板上。
船板是新换的带着松脂的清香她的药息渗进去像雨水渗进干渴的泥土。
要告别了。
她的声音裹在风里喻渊却听得一清二楚。
黎明来得猝不及防。
风突然转了方向卷着那座空庙似的光团直往三十六城的方向去。
喻渊下意识摸出腰间的玉简这是他专门用来记录特殊灵气轨迹的可刚要注入灵力就觉掌心一凉——玉简表面的刻痕正在消失不是淡去是像被谁用湿布擦了连石纹里的墨都化了。
他慌忙将玉简凑到眼前却在空白处见了画面:医监府的汉白玉殿基正随着心跳般的节奏轻颤藏典阁里的《百草志》自动翻页纸页摩擦声比任何更夫的梆子都准;后巷药铺的小徒弟抱着药罐打瞌睡睫毛上沾着朱砂粉梦里还在背人参补元气黄芪托疮毒。
它在收供词。
他的声音发颤不是听神谕是...... 是把人间最鲜活的、带着烟火气的、错漏百出却真诚的东西收进风里。
殷璃倚着他肩膀笑了眼角有泪却没擦。
风掠过她发间檀木簪上的字刻痕闪了闪像要跟着风一起飘走。
船还在漂雾还未散。
但他们都知道等正午的日头爬上医监府的金顶时那团裹着盐粒、药尘和人间烟火的风香会停在那座曾困住无数医者的殿宇上空—— 不降不散像道永远悬着的、会呼吸的碑。
小舟没入雾海时殷璃的指尖正抵着船舷的木结。
那木结凹凸的纹路像极了前世药庐后墙的砖缝——她曾在那里埋过半坛陈艾说等百年后挖出来给喻渊温寒腿。
此刻木结下的船板正随着海浪轻颤像在应和她心口的韵律。
要到正午了。
喻渊忽然开口。
他的目光穿过雾帘落在东南方——那里有若隐若现的金芒是医监府的琉璃瓦顶在折射日光。
殷璃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海平线上浮起一团淡银色的光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将整座金殿裹进漩涡里。
是它到了。
她声音发颤不是因为惊是久压的石块终于落地的轻飘。
前世刑场上她看着自己的医道印碎成齑粉时喉间也泛过这种空荡的甜。
喻渊的手覆上她手背。
他的掌心还留着方才触碰玉简的余温——那枚记录灵气轨迹的玉简早在凌晨就褪成了白板此刻却在他袖中发烫像在催促什么。
看殿顶。
他低喝。
殷璃抬眼正见医监府藏典阁的飞檐下窜起银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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