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寒襟第92章 何处话凄凉
沈文漪终究没能跑出多远。
连日来的饥寒交迫、担惊受怕早已将她的身体透支到了极限方才那一眼望见崔?与颜清秋并肩而立、宛若璧人的景象更是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心口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袭来眼前一黑她便软软地瘫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别吓碧荷啊!”碧荷哭喊着扑上去摇晃着沈文漪冰冷的身子见她毫无反应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哭声凄厉绝望。
崔?几步便追了上来看到沈文漪面无血色、气若游丝地倒在冰冷的地上那颗本就因愧疚而揪紧的心瞬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窒息!他来不及多想也顾不得周遭行人诧异的目光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沈文漪那轻得令人心碎的娇躯打横抱起。
触手之处尽是硌人的骨头与单薄破旧的衣衫更是让他鼻尖一酸眼眶瞬间红了。
“文漪……撑住!我带你回去!”他低吼一声抱着沈文漪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州衙方向狂奔而去!碧荷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跌跌撞撞地紧跟在后。
一路冲回自己居住的小院崔?小心翼翼地将沈文漪安置在自己平日休憩的床榻之上。
那床榻上还残留着他与颜清秋共同生活的气息。
此刻躺在上面的却是他曾经发誓要守护一生、却阴差阳错辜负了的另一个女子。
这种错位感让他心中五味杂陈痛楚难当。
“快!快去请韦青蚨姑娘!快!”崔?对着闻声赶来的老仆周安嘶声喊道声音因焦急而沙哑变形。
周安从未见过自家大人如此失魂落魄、方寸大乱的模样不敢怠慢连忙飞奔而去。
碧荷扑倒在床榻边握着沈文漪冰凉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落下。
她看着崔?焦急慌乱的脸庞积压了数月的委屈、恐惧、愤怒与为小姐的不平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抑制不住带着哭腔泣不成声地倾诉起来: “崔公子!你……你可知道……小姐她……她为了你吃了多少苦啊!” “老爷……老爷逼她嫁给礼部侍郎之子小姐宁死不从!她……她是在出嫁前夜偷偷剪了头发女扮男装带着我……我们两个弱女子从汴京逃出来的啊!” “一路上……我们不敢走官道专拣荒山野岭的小路……遇到下雨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饿了就啃硬得像石头的干粮渴了就喝山涧里的冷水……好几次……好几次差点被贼人掳去……小姐她……她为了护着我差点……差点……” “盘缠早就用光了……我们只能一路乞讨……受尽白眼和欺辱……小姐她……她何曾受过这样的罪啊!她的手……原本是弹琴画画的手啊……现在……现在全是冻疮和裂口……”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打听到你在邕州……我们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拼了命地往南走……过长江的时候船差点翻了……小姐病了好几场差点就……就没了……” “她……她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找到你……她相信……你一定还在等她……可是……可是……” 碧荷说到最后已是语无伦次只是死死地盯着崔?眼神中充满了控诉与绝望:“崔公子!小姐她把一切都给了你!她的家她的名声她的安稳日子……全都不要了!就为了来找你!可你……可你怎么能……怎么能和别的女子……你让小姐……让她怎么活啊!呜呜呜……”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地刺进崔?的心脏!他听着碧荷字字泣血、句句含泪的诉说仿佛能看到那两个弱质女子在漫漫长路上是如何风餐露宿、担惊受怕、挣扎求生的!他能感受到沈文漪那份跨越千山万水、孤注一掷的深情与勇气!而自己……自己却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不在她身边甚至……让她看到了那样一幕! 巨大的愧疚、心痛与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唯有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过脸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此刻他心中的痛远比背上那道刀伤要剧烈千百倍! 就在这时韦青蚨背着药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她一进院子便被这凝重的气氛和崔?那从未有过的失魂落魄的模样吓了一跳。
在她的印象里崔?永远是那个沉稳如山、智珠在握、即便身负重伤也从容不迫的通判大人何曾有过如此慌乱无助、甚至……泪流满面的时候? 她来不及多问快步走到床榻边先是探了探沈文漪的鼻息又轻轻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然后坐下三指搭上她的腕脉凝神细诊。
片刻之后韦青蚨松开手轻轻松了口气对崔?道:“大人不必过于忧心。
这位姑娘……乃是长期饥饿劳顿导致气血两虚元气大耗。
加之方才急火攻心悲伤过度一时气机闭塞才会昏厥。
性命暂无大碍只是身体极度虚弱需好生静养一段时日。
我开几副益气补血、安神定惊的方子按时服用再辅以温补食疗慢慢将养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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