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寒襟第22章 金榜悬鹄
庆历三年正月下旬连绵数日的倒春寒终于被一场姗姗来迟的和煦阳光驱散。
汴河厚厚的冰层边缘开始融化发出细微却不可阻挡的“嘎嘎”声响清冽的融水带着破碎的浮冰缓缓向下游流去。
整座汴京城仿佛从漫长的冬眠中苏醒舒展筋骨准备迎接一年中最生机勃发的季节。
然而这春意萌动的气息并未能渗入汴京城西南角那一片被高墙深沟环绕的巨大建筑群——贡院。
那里只有肃杀! 贡院如同沉睡的巨兽蛰伏于京师一隅院墙高峻戒备森严。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尽是身披甲胄、手持利刃、目光锐利的禁军兵士。
他们的影子在初春尚显苍白的阳光下拉得又长又冷硬将整个贡院外围笼罩在一片无形的铁幕之中。
贡院门前宽阔的广场上此刻已是人山人海。
数千名来自大宋各路州府的举子或锦衣华服、仆从簇拥或青衫布履、形单影只汇聚成一片涌动而沉默的人潮。
这汇聚了帝国几乎全部精英的人海平日里或指点江山、或激扬文字此刻却绝大多数都面色凝重眼神中交织着期待、紧张、惶恐与难以言说的疲倦。
他们早早便已等候在此依照州府籍贯排成了绵延的长队。
寒风中有人裹紧了崭新的裘皮大氅有人搓揉着冻得通红的双手更多人则是小心翼翼地护着随身携带的笔墨砚台和考篮——那里面装着他们三更灯火五更鸡、十年甚至二十年寒窗苦读的全部心血与期望。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气息:新墨的清香旧书的霉味熏炉散发的安神药香以及无数人因紧张而溢出的淡淡汗味。
崔?站在人群中一身干净利落的王仲玉所赠玄青色棉袍背负着一个略显陈旧的青布考篮。
他身姿挺拔面色沉静如古井寒潭在一众或焦躁、或惴惴不安的举子中显得异常醒目。
那并非故作镇定而是源于内心的打磨与沉淀。
自元日过后他几乎将全部时间都锁在那护龙河畔的深巷小院之中。
魏老体谅暂停了书坊的抄录活计。
院门虚掩隔绝了外面渐次复苏的市井喧嚣。
他将王仲玉所赠的紫毫笔、沈文漪所赠的松烟墨、颜清秋的无言寒梅连同所有纷扰思绪一并压在心底只专注于面前堆积如山的经史典籍。
日复一日窗下的油灯燃至深夜。
抄录默诵辨析。
案头堆积的稿纸越来越高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与心得如同无数条细密的水流试图汇成一条通往金榜题名的坦途。
他并不奢求一步登天只求将那经义烂熟于心将史鉴琢磨透彻将策论锤炼到字字珠玑足以应对考场之上那变幻莫测的风云。
在苦读的间隙王仲玉曾遣砚童来过一次。
那次会面很简短甚至没有过多寒暄。
王仲玉只留下两句极其关键的信息语气微凝:“皓月兄今科省试为‘庆历新政’计意在擢拔真才破格录用者恐不在少数。
然阻力亦随之大增尤以公卿勋贵子弟为甚。
场外……颇不平静。
”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贡院之内务求至稳。
切记。
” 崔?深揖受教。
王仲玉的消息印证了他的某种预感。
此番科考不仅是举子们个人的功名之战更已被深深卷入那场由范仲淹等人掀起的滔天政潮。
李宅、郑国公府、乃至更多潜藏于水面之下的势力都将在“为国取士”这面大旗之下展开更为激烈的角逐。
考场之内是才学的较量;考场之外则可能是更加残酷的权谋角力。
腊月廿七那晚的深巷遇袭虽已被压下但凶手身份依旧成谜。
是郑承宗狗急跳墙的报复?还是李府对他态度的某种试探?亦或是其他因他被王仲玉看中而心生忌惮的势力所为?种种疑团如同悬于头顶的利刃在考前这紧张的氛围中愈发显得沉重。
此刻站在贡院外这沉默的人潮里崔?感受着身前身后无数道或明或暗、带着审视甚至敌意的目光。
他握紧了考篮的提手指节清晰有力。
那晚的刀光、小院的血痕、颜清秋莫测的试探、王仲玉慎重的提醒……都在他心底流淌最终沉淀为更深邃的警惕与更纯粹的专注。
“龙门开——!” 一声洪亮悠长的唱喏如同破开云雾的号角瞬间刺穿了广场上压抑的寂静! 高大的贡院正门(仪门)在沉重的机括声中缓缓洞开!那幽深黑暗的门洞仿佛巨兽张开了吞噬一切的大口。
门内两侧是一列列手持水火棍、面如寒铁的号军(维持考场秩序的军士)目光如同实质的鞭子扫视着门外的举子群。
“按序——!列队——!查验——入场——!” 命令声威严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制力。
汹涌的人潮瞬间被无形的力量疏导成几条更加规整的长龙缓缓向前挪动。
“籍贯!姓名!年貌!担保文书!考篮查验!” 每一个靠近仪门的举子都必须接受极其严苛的搜身与盘查。
考篮被彻底翻检衣衫要被解开抖落头发需被验看甚至鞋袜也被要求脱掉检查以防夹带。
军吏冰冷生硬的问话与推搡让许多本就紧张的举子脸色煞白汗出如浆。
场面极其压抑肃杀容不得半点差错与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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